顾小白: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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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小白:神经

  2002年09月02日10:11:44 网易娱乐 顾小白

    经年累月,顾小白都不怎么看电影。他顶多翻出曾经的老片儿来缅怀一下,却又不知道在缅怀些什么。一切都在发育着,一切又都在死亡。他有几个朋友,渐渐也不看电影了,每天在汗如雨下的公共汽车上挤来挤去晕来晕去,搞不清窗外的北京到底有四十几度,更弄不明白日日经过的那栋摩天楼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后现代意义。出国、上学、工作、恋爱……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问题的登门拜访,却不去积极主动地解决未来的人生。有时候三五个人在无家可归的酒后围坐在古香古色的茶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大家就会发现,原来公认最快乐的那一个,竟然也有了满腹心事。在这种境况下,一群人看上去都懒洋洋松跨跨的,突然间便集体沉默,纷纷抽烟,然后有个人为了打破僵局,发出怪叫或怪笑,空气中登时就飘满了不现实的神经味道。

    更神经的是,尽管我们都不看电影了,但是我们照旧会煞有介事地议论那些刚刚上映的新片或者碟市飞鸿,言谈之间运用的词汇包括“刻意”、“牛逼”、“单调”、“繁杂”、“深沉”、“诗意”、“立场”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语,其实谁的心里都充满了与眼前的所见所感完全不调和的讽刺意味。与精神病院那些口沫横飞夸夸其谈的患者相比,我们的高明之处仅仅在于能够意识到这种荒谬的讽刺的存在,但是一旦我们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的迷惘与空虚就会翻倍,翻倍的结果是,在回家的路上,计程车司机的脸恍若猪头,毫无预兆地,天地间响了一声炸雷,于是副驾座的那位先生或小姐终于心满意足地跌进了亟待落雨的梦乡。

    第二天午后,电话开机,他们中的某一个极有可能会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来自某杂志社或者网站的陌生电话,对方毕恭毕敬地向他约稿,让他写几篇关于最新上市的DVD的碟评。他那个时候十有八九正在头疼牙疼胃疼,仿佛所有的器官都塞满了麻绳,但是传递到电话对端的他的声音丝毫不会传达出这些与疾病相关的讯息。他会对着听筒说好吧等一下我写几篇发到你信箱里好了,他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过什么新片烂片好片呢。顾小白就是这样一个懒惰的劣质的典型,他就快要二十六岁了,却总是不记得少食多餐、饭前便后要洗手,更不明白什么滋味才算是夏天的滋味。他在某一个闷蛋的晚上上网察看了若干新片的故事梗概,然后便吞云吐雾哈欠连天地坐在电脑前开始写他从未看过的电影的影评。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啊。我们不妨在此摘录几篇他(们)的文字垃圾来曝曝光,但是对他们这些烂人我们完全没必要生气愤怒,因为犯不上,我们就当作是打发时间好了,因为我想你们和我一样,除了面对电脑发呆或傻笑,便再无其它偷欢之途。

  《女仆日记》Diary of a Chambermaid

  法国/意大利 1964

  导演:路易斯·布努埃尔

  主演:让娜·莫罗

    在完成了批判现实主义杰作《比里迪安娜》(Viridiana)的三年后,布努埃尔又拍摄了完全可以将其当作是前者的姊妹篇的《女仆日记》。和《比里迪安娜》一样,《女仆日记》的故事同样发生在贵族庄园里,故事的主人公也是被芜杂的人性所困惑并改变的漂亮女性。热衷于共产主义思潮的布努埃尔大师再一次借助“农庄”这一具有鲜明阶级对比性的隐喻空间讲述了一个有关人性之恶与社会沿革的故事,不同的是,在六十年代后转战现实主义阵营的超现实导演这一次不再试图将每一个角色的心肝脾肺肾都心狠手辣地挖出来摆在台面上供观众震撼,而是像绝大多数伟大作者那样选择了静观其变的委婉的叙说方式,至于镜头后的远大思辩与趣味,且让它有多远走多远好了。实际上,贵族的无比压抑与空虚,奴隶的个体觉醒与反抗,中间阶级的虚弱嫉恨与沉沦,这一切已经足以让一部电影沉重到令人喘息无言的地步了。撇开这些形而上的意义,我们更应该被重度震撼的地方乃是那些人性的暧昧与嬗变,比如女主人公克莉斯汀最终与投机分子和杀人凶手约瑟夫的媾和,这实在是既令人恶心又于心不忍的残酷场面。《比里迪安娜》一片最终,心如死灰却又安之若素的修女选择在坟墓一般的庄园中继续葬送残破的人生,这和《女仆日记》结局的右翼队伍游行镜头其实异曲同工,迎接他们的都将是政治的闪电与人性的暗雨,而死去的,注定是那些更为凄惨的无法与世界抗争的弱者。

  《钢琴教师》La Pianiste

  澳大利亚/法国 2001

  导演:迈克尔·哈尼克

  主演:伊莎贝尔·于佩尔、安妮·吉拉多特

    《钢琴教师》的性虐与性变态主题使其成为了最近的碟市大热之作,但看过电影后观众就会发现这部哈尼克力作带给内心的深思与震撼远非普通情色电影所能企及,它对工业文明时代的变态心灵的残酷解析令人如坐针毡辗转反侧从而不得不去正视日益幽闭的现实中的自我。这种绝不讳病忌医的勇者姿态使《钢琴教师》斩获了2001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它的超常意义正在于它直面了心理问题日趋严重个体灵魂日趋崩溃的物质文明时代,而不是摆出丧失价值取向的欲说还休的玩味姿态。影片的女主角,女钢琴教授艾利卡,被破碎的家庭与异化的文明害成了一个越渴求越逃避的懦弱的人,她自慰自残,她欲迎还拒,最终还是被自己伤害了被世界抛弃了,只有选择苦渡余生。在传统的象形言论之下,评论者会赋予给艾利卡一种处于交流困境与过度文明的桎梏下的“作茧自缚”的形象,专权的母亲、缺席的父亲、健康的男孩、互比的学徒……所有角色的设置都可以衍生出洋洋万言的介入女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精神分析,但如果我们抛弃电影的所谓现实意义与批判性,我们更应探寻的乃是造就分裂与变质、孤僻与放弃的前因后果,而非横亘的残酷问题。事实上,心灵的变态与相应的亵渎方式并非特定时代的特定产物,人类一诞生,便开始了道德规则的创建与破坏,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幻想与不可控制的行为臆想,到了重中之重的性问题上则更体现的更为极至。说来说去,永恒的唯一的问题还是“我为什么成了现在的样子”,这是一个真理化的无解之题,谁都不能回答,谁都无法清醒至绝顶,女钢琴教授因此在我们的审慎之下愈发痛苦孤绝。其实,我们审慎的乃是自我的内心,我们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拿《钢琴教师》这部电影来说事儿,正好证明了我们自身的矛盾与挣扎。

  《独行杀手》Le Samourai

  法国 1967

  导演:让-皮埃尔·梅尔维尔

  主演:阿兰·德隆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的伟大性就在于他首开了电影的独立制作先河,后来的《电影手册》众大师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影响。至于近些年由功成名就的亚洲大师吴宇森所缔造的梅氏偶像传说则更像一段影坛八卦,为影史研究者与影迷们提供了屡说屡爽的长聊话题,话题的中心当然就是梅尔维尔的这部代表作《独行杀手》(又名《武士》)。很多人都喜欢探究这部“吴宇森男性电影”的鼻祖与《喋血双雄》、《辣手神探》等JohnWoo香港时期代表作的异同之处,相关评论文章更是不胜枚举。在我看来,吴宇森其实就是抄袭(或曰效仿)了梅尔维尔的故事结构与人物关系设置,但却摒弃了原版电影中冰冷的性格特质与幽光弥漫的影像风格,换上了热血四溢重情重意却走投无路只能背水一战的东方传统侠士形象以及浪漫伤感的煽情电影手法,因为当时当日的吴宇森清楚,身处经济变革浪潮中的华人观众铁定不会接受六十年代末法国知识分子那冷漠疏离的神经质与无根的自毁精神,而是在拼命渴求着根植于传统道义之上却又想将传统冲破的无名的且温暖且浪漫的力量。所以,与阿兰·德龙行头相近的周润发在电影中展现出的是与法国孤独杀手截然不同的男性魅力与浪漫气质,只有宿命的死亡结局是两者都无可避免的,只不过,周润发的宿命之死是那么的悲怆忧伤,而阿兰·德龙的中弹身亡,却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使与我同桌》An Angel at My Table

  又译桌边天使

  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 1990

  导演:简·康平

  主演:嘉丽·福克斯、凯润·弗加森

    我们喜欢约定俗成地说,艺术家十有八九都是疯子都是神经病,但我们说这话的时候,最好不要一点正经也没有甚至心怀恶意,因为我们实在没有资格去玩味别人相伴终生的痛楚与创伤。谁都没有这种令人不快的资格,不管你是大师伟人还是小丑小人。至于同情与反思,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所有思绪都必须找到诱因。这部简·康平的成名作《天使与我同桌》就是一部通过记录命运坎坷的女作家珍妮特的半生经历(尤其是心路历程)来静观人生的电影。珍妮特,出生没多久,双胞胎妹妹就死了。她在一个喜欢诗歌的女孩的潜移默化下爱上了文学。中学时代,姐姐玛丽又被车祸夺去了青春的生命。有的人的人生氛围注定一片死灰毫无亮色,所以她们敏感神经,所以她们躲进自我的虚幻空间乐不思蜀。譬若珍妮特。后来,珍妮特的妹妹,快乐的沙丽也死了,同样葬身车腹。珍妮特游走在崩溃边缘,她写作,写一部名为《精神病人》的书,她住在精神病院里,无异于白衣患者,身心欲裂。后来她孑然一身,游历天涯,与爱情擦身而过,最终重返纽约。在这孤独的生命之旅中,她修炼成了一个完全意义上的作家,新书陆续出版,渐受关注。最终,心如止水的她面对慕名而来的记者,将自己的前半生娓娓道来。

    姐姐妹妹的相继夭折,成了珍妮特精神灼伤枯萎的直接原因,但这一切未必就是灵魂深处的绝对原因--即便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个案改编而成的传记片。电影必须找到切实的载体来传情达意,电影必须曲折反复,所以无数青春黯然凋零,无数爱情无疾而终,无数角色凄然相向。但是,就算珍妮特家庭幸福爱情成功,她这样的人就能避免神经的终极命运吗?没人敢给出肯定的答复,起码我不敢。所以女主角丰富而苍白的人生故事在简·康平的镜头后仅仅是一条穿引之线罢了,更多的是舒缓的远景中景近景、沉默的片断、失控的潜意识空间,现实与幻境交叠,令人虚实莫辩。惘然与挣扎过后,再来一片抚慰人心的蓝天白云田园时光,记忆中的小女孩牵着奶牛朝山顶走去,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谁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七月末八月初,某时某刻,当我们在这里罗列某些人的虚假影评并险些让眼睛与心脏都上当受骗之时,顾小白正在重温《旺角卡门》。(《旺角卡门》又名《热血男儿》)重温过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他想,就算无法快意人生傲然归去,也不能失语到沾沾自喜胡言乱语的地步吧,那既赚不了什么钱,也对不起天地良心与窥视的观众。也许,他和你我一样,本不屑去反讽什么颠覆什么,他还是那样的满不在乎,因为梦依旧飞翔,远未到坠落之日,只是不知路尽何处罢了。虚弱与无力在所难免。所以他想接吻,因为爱力大无穷。只有爱让世界不停转动。真爱无敌。所有的信念都扶摇上青天尔后爆裂出世纪初的破空烟花。在这完美光辉的照耀之下,他决定在这个可预见的凉快周末一定要把该干的事儿都干了,然后站在娇笑的阳台上,用一个拥抱的姿态去死而后生。

  本文原载于《看电影》,经作者本人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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