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个演员。——《色戒》解读的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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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个演员。——王佳芝在双重表演中的迷失与回归

  关于爱情需不需要理由、以及对爱国情仇的遗恨,已有过多的评论观点,笔者愿意在基于电影和小说文本意义上,从另外的角度对王佳芝行刺临时失手的事件做尝试性的分析。

  《色,戒》影片中的一个小细节值得注意,王佳芝第一次在香港登台演出,声情并茂,全身心投入,声泪俱下地高呼“中国不能亡!!!”此时台下一片悲愤,观众随之振臂高呼。注意台上此刻王佳芝的表情,是惊讶的,激动的,惊喜的。她在为自己表演所获得的成功而陶醉和震慑,从而一度脱离了角色。张爱玲在小说原著中也刻意描写了王佳芝和这群大学生散场后兴奋得松弛不下来,大伙消夜后还拖个女同学陪她乘电车游车河。同时在她第一次与易先生同桌打牌后,觉得是“一次空前绝后的演出,自己都觉得顾盼间光艳照人。”乃至后来和同学们一起在毛毛雨中疯到天亮。

  影片情节中对此也都有类似的描述,唯有在台上看到观众群情激昂时王佳芝那一瞬间的激动和成就感的反应,这种演出还未结束时演员的情绪片刻游离,才是王佳芝自己。

  毋庸质疑,王佳芝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并热衷于表演的演员,可惜她不是《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只要没听到导演喊“咔”,即使烈火焚身,也因为自己正扮演一具尸体而岿然不动,她也不是《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在演出《贵妃醉酒》时,空袭来临,警报大作,传单四散时依然陶醉于虚拟情境中,旋转身姿,浑然不为所动。王佳芝太容易被自己的表演成果所打动了。一旦自以为表演获取了自己理想中的成功,那一刻,她就不能自持。

  王佳芝只有在表演的成功面前才见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才真正成为自己。所以她在距离第一次行动的三年后,对邝裕民说“这三年来我忘了我自己是谁。”

  王佳芝真的像她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国吗?还是仅仅是在表演着一个为爱国而参与刺杀行动的特工?

  电影中对所谓爱国动机没有前因交代,张爱玲小说中也没有明确提及。影片中她仅仅是因为喜欢表演而参加了爱国剧团的演出,仅仅是因为喜欢邝裕民并被邝裕民的激愤和正义所感动而加入了刺杀易先生的学生组织,甚至可能仅仅是因为对自己稀里糊涂地失去了处女之身心有不甘而重新加入了刺杀易先生的军统组织。(“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张爱玲语)

  张爱玲在当年面对批评者提出的“对她爱国动机全无一字交代”的质疑时的回答是,“那是因为我从来不低估读者的理解力,不作正义感的正面表白”。

  生活中,我们大多时候也是在扮演,职业、身份、说话、做事、应酬、辩论等等,大多时候我们都是沿着生活的惯性随波逐流,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这样想,是不是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自己。王佳芝或许真的是爱国的,至少她的选择舍生取义的刺杀行为是崇高的,应该获取尊重。但她更是个表演者,表演着一个刺杀者和特工的角色,也因为表演特工这个角色,惟妙惟肖地表演起麦太太这个角色,也因此表演起了诱惑易先生并与之发生关系的易先生的情妇。王佳芝在重重角色扮演中为自己的每一次演出获得的成就而欣喜,每接近易先生一步都为她的演艺事业带来自我肯定与满足。她真的爱易先生吗?至少直到刺杀前,这个问题她没有正面考虑过。她只是凭借着自己高深的演技表演着爱上了易先生。或许她已经心动而不自觉,所以在重重角色的痛苦和精彩的扮演中,她屡次要求着尽快完成刺杀行动。

  即使王佳芝没有爱上易先生,她也注定会在刺杀的关键时刻失态的,影片在小说基础上增设的情节中暗示了这一点,当易先生的跟班老曹无意间发现了他们的隐秘行动时,同学们一拥而上杀了老曹。面对血腥场面,王佳芝几乎崩溃夺路而走,这一逃避就是三年。一个对血腥场面缺乏起码免疫力的女子,可能在一个和自己有重要关联的男子即将被血腥屠杀之前保持绝对的平静吗。

  张爱玲在后来的评述中为王佳芝的临时动摇,做了另一番“远因”的阐述:

  “第一次企图行刺不成,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是为了乔装已婚妇女,失身于同伙的一个同学。对于她失去童贞的事,这些同学的态度相当恶劣——至少她的印象是这样的——连她比较最有好感的邝裕民都未能免俗,让她受了很大刺激。她甚至于疑心她是上了当,有苦说不出,有点心理变态。不然也不至于在首饰店一时动心,铸成大错。”

  从影片来看,李安没有遵循张爱玲的这段阐述。至少没有明显表述出王佳芝遭到来自同伙们的嘲弄。在对这个团体的人物关系处理上李安没有像张爱玲原著那么尖刻而更趋于温情和赞许。既然是自愿选择的,虽然荒唐,但彼此依然扶持。所以王佳芝只是自嘲地说自己太傻了。并且依然向邝裕民打听同学们的近况。

  作为这个有始无终的荒诞事件中的最大牺牲者,三年后,王佳芝毫不犹豫地再次加入刺杀易先生的军统特工中,其心理根源肯定还在于“没有白牺牲”“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

  所以在电影文本意义上来说,李安并没有把失贞事件作为王佳芝临阵动摇的心理远因。

  随着和易先生的深入接触,原本政治立场并不十分敏感的王佳芝,开始了对于自己多重表演角色的混淆。所以也才有俩人第三次做爱时,她坐在易先生身上用枕头蒙住了一向怕黑的易先生的眼睛,而床头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有一把手枪的特写。但这也不能完全说明王佳芝此时已经动摇了自己的使命感,作为特工的使命是刺杀易先生,但并没有总部对于时间的最后确认,特工人员也有完成工作后自己全身而退的本能需求。显然那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电影对于这一情节的展示只是刻画了一种内心冲突而已。

  在日本人俱乐部一场戏,王佳芝一曲《天涯歌女》,双方泪流满面,都已有动情的成分,彼此都已经开始进入到对方的心理世界中。一个外表无比坚强阴沉而内心无比痛苦紧张的无助男人,不能不让一个心理世界敏感细腻的善良女性心生怜惜。

  面对总部头目关于“忠诚”的洗脑灌输,王佳芝不自觉地表达了质疑。这时候被多重角色混淆了的王佳芝,开始了自身意识的苏醒。王佳芝在演讲般的痛陈中多次提到了“自己”这个词。同时她已经意识到她和易先生已经彼此钻到了对方的心里。只是这时她还仅仅是对头目的所谓“忠诚”理论而郑重抗议,以为她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刺杀使命,被迫接受的易先生的身心折磨,而彼此双方的心理占据也应该是在完成使命的大前提下所做出的必要牺牲。

  沉迷于表演的王佳芝在表演的正式成功来临之前,自我的意识虽然在苏醒,但仍然保持着一个天才演员所应该具有的自我把握的心理质素。

  但表演的巨大成功真正来临时,她一如既往地崩溃了。

  只是此前计划这次表演成功的标志性事件应该是王佳芝成功获取易先生的信任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他单身引到那家珠宝商店中,将易杀死后,大家全身而退。而演出发展的结果居然是,易先生来到了珠宝店为王佳芝买了一颗代表着至高无上华贵的皇室经典的卡地亚6克拉粉钻。

  张爱玲原著里在这段戏之后的转折之笔是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演出至此出乎王佳芝自己意料的成功,这成功让她目眩神秘。一个迷一样的男子,一枚梦一样的钻戒。

  对于王佳芝的表演印证而言,赢取了易先生的爱情远远比仅仅骗他到此地更有成就。她崩溃了,那一刻她自己复苏了。她象当年在香港演出时被观众的欢呼所惊醒的话剧演员一样脱离了自己扮演的角色情绪。她不再是那个拥有着崇高使命的特工,不再是陪阔太太们打牌的麦太太,不再是在床上和易先生练回形针姿势的情妇。她是个拥有着自主情感的女人,她意识到自己也爱上了,也许原本就一直是爱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于是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她低声对易先生说:“快走!”

  原计划演出临近成功的最后时刻破产了,而王佳芝还在为更巨大的演出成功而心神俱醉,她和她的战友们为此走上了刑场。在影片最后,王佳芝的脸上依然无怨无悔。或许她那时心理的潜台词和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的一样——

  其实,我是一名演员。

  在《色,戒》张爱玲小说和李安电影文本意义上的方向解读结束之后,我们更应该为王佳芝的历史原型郑苹如女士表达敬意和激赏。在那次刺杀上海臭名昭著的伪政府特务机构七十六号的大汉奸丁默村行动中,迄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因为郑苹如临阵动摇而导致的失败。而郑苹如在事败之后依然只身揣一只勃朗宁手枪希图再次行刺因而被捕。郑苹如是一位有理想有情怀的骄傲而美丽的中华女子。面对刽子手行刑前,她依然像凤凰爱惜自己羽毛一样爱惜着自己的尊严和容颜。她神色从容,对持枪准备射击的刽子手说的最后的话是——

  ——“请不要打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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