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容情俯冲 ---- 上官云珠 〔电影百年人物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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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纵然去寻一场短见,容情的上官云珠也依然择了一处美地 :沪上西区建国路与高安路的交汇街口。一个守望名誉的红颜,总是呵护自已的。四楼一跳,不会真的粉身碎骨吧?上官云珠择死之前,会不会想到这么多呢 ?我想她会的。因为上官云珠曾经太想过好生活。小生活。这是1968年48岁的上官云珠。她在自巳家的公寓里做了充足准备以后,应当是习惯地理了理她柔顺的短发,然后如登舞台,凄切阖上眼,然后迈步一跳。她是从四层楼上纵身跳下的。楼下自由市场里农户卖莱的竹筐毛刺迎上,扎穿了上官云珠娇小华丽的身子。

   上官云珠,这是一个曾经成功主演过《早春二月》《南岛风云》《舞台姐妹》《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等太多精典电影的女人身影 。上官云珠坠楼当时并没有完全断气。她挣扎着,对拢上的人群,上官云珠也许想说什么。上官云珠说的是,自巳家在哪里。心理学有过调证:跳楼的人,后来常常想活下来。会后悔不及 。上官云珠也是,她当然想活。上官云珠跳楼这个日子,是1968年11月23日。凌晨。上官云珠死在凌晨的莱市场上。这个时刻,她也许看见了一束飞速坠下的流星吧 ?其实那颗流星,应当就是她自己 ……

   如今2005年是中国电影问世百年。上官云珠去世三十七个年头 。不晓得我们的银幕还记不记得她 ,那个自食其力、苦斗成功的上官云珠 ?那个为百年中国电影添加过许多上乘颜色的上官云珠 。上官云珠曾经是中国电影的滋昧早春。上官云珠早春一样身体被卖莱的竹筐穿透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女作家陈丹燕冷静叙述道 : “小莱场的人用冲垃圾用的橡皮水龙头,打开水龙,把莱上的血冲掉,卖给了那天来买青莱的人。”

  (二)

   上官云珠原名韦均荦和韦亚君,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初,上官云珠曾经主演了由名导徐欣夫掌镜的故事影片《 王老虎抢亲 》 。也是这个时候,上官云珠正式成为艺名。一时之间,上海娱业冒出了一位新女星。人们纷说这是一颗向上飞腾的流星和明星。观众多用“艺苑新葩上官云珠”和“倾国倾城上官云珠”之类美言赞誉她。歌功上官云珠。上官有过光荣 。也是电影的光荣。

   新中国成立之前,上官云珠己经在著名进步故事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 《丽人行》 《希望在人间》 《万家灯火》 《乌鸦与麻雀》 等等画面中,塑造了性格各异的活生生的人物形象 。身为一个乱世风云里苦苦挣扎出来的上官云珠,曾经身迹影海 ,走遍了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演出团体,纵使没有报酬,也要投入演出。终于,上官云珠用自己的努力,成就了她自巳。上官云珠是影坛少见的一个“自我”。

   新中国成立后,一贯常演旧世少妇和小家女人柔和形象的上官云珠,由于外官不象工农兵资位,所以一时没有戏演。于是上官云珠只好多做后勤,尽量多举利人行为。比如为灾区筹款义演,比如为劳军义演等等。由于她努力的超常,她一时过度劳累,加上心气,上官云珠患上了急性肺炎昏倒在了她热衷的舞台上。那个时候 ,她是全心全意为了洗涮个人的小资情调。时过境迁,上官云珠才跳楼将近四十年,现在满大街又开始流行“小资”了。现在的样子,跟上官云珠跳楼那会儿 ,基本上貌似神 随。生活就是这么有意思 。

  (三)

   1955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准备开拍 《南岛风云》。片中女主人公护士长符若华的人选迟迟不好选定。当时赵丹夫人黄宗英极力向导演白沉推荐上官云珠。但是,让这么一个小家碧玉类型的“交际花”和“阔太太”形象,去演一个革命女人士 ?行么?让这么一个把名字都叫得那么小资的上官云珠扮演片中那个英姿飒爽,死活都不怕的高大的革命英雄形象,怕是有所难为上官云珠。也难为影界的一些人。但是白沉力排众议,坚决启用了上官云珠。 上官云珠毕竞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她终于在《南岛风云》中间成功地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脱胎换骨地“转型”。

   多有史料介绍说,1956年1月10日,上官云珠手拿着陈毅市长亲手书写的“上官云珠同志,请您来一趟”的字条,来到了当时有名的中苏友好大厦,受到了视察上海工作的毛 的亲切接见。上官云珠向毛 诉说了心中的委屈和个人的一些遭遇。上官云珠对毛 讲的事情,基本属于个人的家务小事 。曾有一度,上官云珠因为受到第二任丈夫程述尧在经济上罪名的牵连,无辜的上官云珠本人也被翻来复去查个没完没了,她的心情走在苦闷和压抑当中。

   毛 的接见是重要和有用的。上官云珠在六十年代恢复了她应有的电影演艺资格。连续出演了《枯木逢春》(1961),《早春二月》(1964),《舞台姐妹》(1965)等等优秀影片 。并且跟随中国电影代表团出访了捷克等地。上官云珠原来已被电影厂划成“右派”的情况,也一下子峰回路转了 。上官云珠这种奇特的人物命运,不但让上官云珠又一次升攀了她电影艺术事业的新峰,同时还让她多活存了许多时光。 她是中国电影的一个坎坷伴侣和原型见证。

   接下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上官云珠也必须深入其境。她拖着有病的身体,虚弱地进行着文化上的自我革命。电影厂没边没沿地非要她到厂里去,参加一系列革命的大批判。在上影厂召开的批斗大会上,上官云珠多次遭到造反派的毒打漫骂。逼她直至失语,逼她哭笑不能自巳,劳累到疯颠。上官云珠是一个饱觅并且饱偿了世上荣耀与华贵的高尚女人。同时她也饱受了一切罪誉和不实之辞。上官云珠曾经说过:这是自己的命 ……

     文革当中,有人专门立项,成立了一个上官云珠个人的专案小组。一切调查以上官云珠的个人婚姻开始,再放大扩展到上官云珠主演所有“毒草电影”。还有更加重要的是,有人要上官云珠老实交代,毛 和其它首长接见她的情况 。上官云珠身为一个演员,还根本不能明智到政坛上的细密风云变幻。但是上官云珠为人平凡干净,心口如实,只讲出来她自己应该讲的。她受到毛 几次接见的情况是有, 但是上官云珠否认自巳攻击了伟大领袖 。了解上官云珠的人都知道,上官云珠不是出卖人的江南女人。只要看一看上官云珠演的影片,就会懂她一些。尊前旧味,空抱芳恨。一切冤枉,都是上官太出色。美丽有罪。   

   有史料道么介绍 ---- 1968年11月22日上官云珠又被专案组提审。对审讯人员的百般威逼,上官云珠无言以对。哭都不许。上官云珠不语,审讯人员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污语相伴。折磨了上官云珠几个小时以后,把上官云珠一脚踢出门外,发了最后通牒 : 第二天必须彻底交代否则后果自负。上官云珠是一个无辜的伤害者,受辱者 。 上官云珠觉得自己终是走投无路了。于是她选择了死。最后她只好择死。容人乃大。死是她唯一的出路 。于是,上官云珠死在了凌晨,这个时刻,她也许看见了一束飞速坠下的流星吧 ?其实那颗流星,就是她自己。自己象是正在俯冲的一颗流星。她容了人 ……

   接着不久,上官云珠身边的另一颗更小的“卫星” 也瞬间陨落了。这一颗小星是上官云珠的亲生女儿姚姚。姚姚也是死于非命的 ---- 1975年9月23日姚姚遭遇车祸。献年31岁。姚姚离世这一天下着小雨 。 对于姚姚的遇难,著名女作家陈丹燕在她的著作里面有过这样一段描写 :“听说姚姚的上半身是用铁铲从南京西路上铲起来的。可是她的自行车一点没有轧坏。她随身带着的大黑包也一点也没有轧坏。警察在包里找到了姚姚的学生证,也许还有用小楷写在白色宣纸上的信。还有瘪瘪的钱包,一张合家欢照片,照片上的三个人都穿着白衬衣,都在笑着,坐在中间的,是微微发胖了的上官云珠 …… ”

   这 ,这便是上官云珠的血肉一团的亲生女儿的最后一幕。上官云珠女儿在死前的仅有遗物里面,最最醒目的是那张妈妈的照片 。这个时候,妈妈巳经离开女儿七八年了。但是女儿死也没有忘记妈妈 。但是女儿死也没有忘记妈妈 。女儿到死,也没有忘记妈妈 ……

   本来,我格外想把安葬在沪西福寿墓园里上官云珠和姚姚的照片,一张白色大理石纪念碑同体尊像的照片 ,连同这些纪念文字一起献到朋友们面前 。可是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心慌到无力撑住 …… 我想,上官云珠她们母女如果有来世 ?流星若是能够被激活 ?我真的,还想看一看上官云珠用自己小女人的神态,再次演出来的那些好电影 。真的愿意,上官她们母女在九泉下面平平安安 。我知道我的这些心思,上官母女她们是会看不见的 。不过没什么,这些言语,说与春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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